专栏/18. 第二圣殿时期的犹太历史(四):希腊化时期

18. 第二圣殿时期的犹太历史(四):希腊化时期

2021年02月20日 17:30--浏览 · --点赞 · --评论
艳阳天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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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前4世纪中期,希腊半岛北部的马其顿人在国王腓力二世(Philip II of Macedon,前382-前336)的领导下,由一个荒蛮的小邦逐渐强盛起来。腓力二世死后,其子亚历山大(Alexander the Great,前356-前323)继续对外扩张,四处征伐,于公元前330年将称霸西亚、中亚二百年之久的波斯帝国领土,全部纳入马其顿帝国的版图,建立起历史上第一个横跨亚、欧、非三洲的庞大帝国。跟随远征军的足迹,他不失时机地将希腊文化带到西亚、中亚和北非的各个地区。亚历山大所到之处,都建立起希腊化的城市,即使是阿富汗的深山、印度河的支流也不例外。在这些城市里,他积极推行希腊的政治制度和语言文化。

        公元前323年,年仅33岁的亚历山大暴毙。在他身后,庞大的亚历山大帝国经历了长期混战,最终被其手下分裂为三个希腊化国家,进入“希腊化时期”(Hellenistic Age,前330-前30),历经三百年,直到埃及被罗马人征服。

被亚历山大侵吞之前的波斯帝国领土
亚历山大帝国领土
亚历山大帝国分裂为三个希腊化国家

       在此期间,地处交通要道上的巴勒斯坦长年处于塞琉古王朝与托勒密王朝的争夺之中。公元前301年,托勒密再次征服巴勒斯坦,将成千上万的犹太人掳往尼罗河口的亚历山大城 (Alexandria),使埃及成为犹太人的重要聚集地。

       公元前276-前195年间,巴勒斯坦又发生过多次争夺战,常年的硝烟战火,迫使犹太人离开家园,逐渐向地中海沿岸迁移。他们来到小亚细亚、爱琴海诸岛、希腊、埃及、北非等地,与别国人杂居。在这些散居区,一些犹太人开始对希腊的哲学、戏剧、诗歌和体育运动产生了兴趣,他们学习希腊语、起希腊名字,有的还成了希腊军队的雇佣兵,深受希腊文化和各族文化的影响。


《圣经》的希腊文翻译

       早在亚历山大时期,希腊语就已通行整个帝国。在繁华的埃及,希腊语不仅成为官方语言在政府和宫廷中使用,也在埃及的知识阶层中流行。常年处于希腊文化包围的犹太人自然入乡随俗,也都以说希腊语为荣,以至许多犹太人忽视对希伯来语的学习。为了满足几百万散居在外的犹太人的需求,将《圣经》翻译为希腊语已是当务之急了。

       公元前3世纪,应托勒密二世 (Ptolemy II,前285-前246) 的要求,巴勒斯坦的大祭司派出七十位犹太学者前往亚历山大城,协助这里的图书馆将《希伯来圣经》翻译成希腊文,这就是著名的《七十士译本》(Septuagint)。传说这七十名学者是各自独立完成此项工作的,后来发现他们的译文竟然完全一样,就连最细节的部分也一字不差,被惊叹为神启。但现代学者认为,此次翻译工作的最初目的只是将图书馆内的《摩西五经》译为希腊文,后来才逐步将整部《希伯来圣经》都译成希腊文,虽然冠以《七十士译本》,实际并非全部由七十人译出。

       就当时的翻译工作而言,开始是由政府出面组织的,因此具有半官方的性质。有现代学者指出,托勒密政府的支持,以及耶路撒冷宗教权威的认可,只是促进了这项工作的开展。实际上,这项工作首先是在犹太人群体中发起的。流散在外的犹太人对希腊语《圣经》的迫切需求,才是希腊文译本诞生的内在推动力。

      《七十士译本》是《圣经》第一次被翻译成其他民族的语言,在犹太教历史中具有重要意义。它不仅是当时希腊化犹太人中通行的《圣经》版本,也对基督教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早期基督教会使用的《圣经》就是《七十士译本》。至今,东正教(Orthodox)仍以《七十士译本》作为《旧约》的正典。后来,天主教会依据它翻译了《拉丁语通行本》,它也是世界其他诸多语种版本的《旧约》最原始的翻译底本。


犹太哲学家斐洛

       希腊化时期,许多富裕而有文化的犹太人,包括祭司在内,深受希腊哲学中怀疑主义思想的影响,他们反对将犹太教变成顽固僵化的教条。在这样的思潮中,产生了具有浓郁东方色彩的犹太希腊哲学,犹太哲学家斐洛的思想便是其中杰出的代表。

       斐洛(Philo,前25-公元50年)出生于埃及的亚历山大城,是著名的犹太神学家、圣经评注家、哲学家。他学识广博,精通算术、几何、天文、哲学、文法、修辞、逻辑学等多种学科。虽然在思想上深受希腊哲学的影响,但现实生活中的斐洛却是一个虔诚的犹太教徒,他严格遵守犹太教的各项戒律。斐洛似乎不会希伯来语,只用希腊文写作,文辞典雅而流畅。

       学者们指出,斐洛在思想史上具有双重重要性。在哲学史上他是将宗教信仰与哲学的理性相结合的第一人。在宗教史上他主张理念(Logos逻各斯)是上帝与人之间的中介,被认为是基督教神学的先驱。

       斐洛用希腊哲学术语来诠释犹太教的教义,力图将两者融合为一个统一的整体。例如他将犹太人的神解释为亚里士多德的“最高的存在”。斐洛所诠释的神介于希腊人的神和犹太人的神之间,他的神与哲学家的神一样是非人格化的,不具有任何人的特质,但又与耶和华一样,能够将启示颁布给先知们。前者是完全超越人的认识能力的,而后者被称为神的“力量”或“实现”,它能为人所理解、是人类心灵所能掌握的最高真实。因此,斐洛的神除了本质的存在外,同时还具备两种特别的力量,即既能展现在宇宙的秩序中,又能展现在他对人类的恩赐中。他认为《圣经》中神和两位天使在幔利向亚伯拉罕的显现,就是对神的本质和两种力量三位一体的最好表达。

       斐洛的神具有明显的东方色彩,他认为人的灵魂被囿于物质的躯体中,只有舍弃感官和语言,才能达到一种痴迷狂喜的状态,进入神的家园。在《亚伯拉罕的迁移》一书中他描述了自己被神占有、与神合一的经历。而这种神秘主义的思想,在以前的犹太教中从未出现过。

       犹太人的耶和华神,不具有任何超越性,它是犹太人的精神统治者。他对人民发号施令,人们必须遵从他的意志,才能得到他的护佑。而斐洛的这种融合的一神概念,不是正统派犹太人的神,犹太人是不会接受的。然而,斐洛的那个既有超越性、又有启示性和实现能力的神的概念,却很符合早期基督教的需要,德尔图良的“三位一体”思想很可能就是受了斐洛的启发而提出的。斐洛的神学思想为早期多位基督教神学家所接受,对后来的基督教产生很大的影响。斐洛的著作大多得到保留,许多还被翻译成拉丁语。


巴勒斯坦的犹太人

       尽管在散居地许多犹太人接受了希腊文化,但在犹太人的老家巴勒斯坦地区,人们对希腊文化态度冷漠,更有一些虔诚的犹太教徒,坚决反对希腊文化的侵入和渗透。

       公元前198年,塞琉古国王安条克三世(Antiochus III,前223-前187在位)再次打败托勒密王国,接管了巴勒斯坦地区的统治权。塞琉古王国的统治者都是希腊马其顿人,为了加强对统治地众多民族的管理,他们继续推行希腊文化。虽然安条克三世对犹太人持宽容态度,但他仍然决心将耶路撒冷改造为一座希腊化的城市。例如,他不顾犹太人的传统风俗习惯,引进希腊的竞技比赛,岂不知参赛运动员的赤身露体令犹太人深恶痛绝。

       塞琉古王朝的第八位君主安条克四世伊比法尼斯(Antiochus Ⅳ Epiphanies,前175-163在位)当政时,强制希腊化的形势更加逼仄。安条克四世是希腊人,年轻时曾在罗马生活过十五年,他对耶路撒冷城封闭落后的状况很不满意,推行希腊文化的手段更为极端。他任命米奈劳斯(Menelaus)为大祭司,而米奈劳斯是希腊化犹太人的典型代表。公元前169年,在大祭司的庇护下,为了筹集征讨埃及所需的资金,安条克四世将耶路撒冷圣殿的财宝劫掠一空。令犹太人更加不能容忍的是,他还下令将圣殿奉献给希腊的众神之王宙斯,在圣殿内建造宙斯祭坛,并用猪作为献祭的牺牲,这简直是对犹太圣殿的亵渎!公元前168年,安条克四世颁布一系列禁止传播犹太教的法令,内容包括不许宣传犹太教义、废除犹太律法《托拉》、焚烧《托拉》抄本、废除饮食禁忌、禁止实行割礼等。

       尽管很多犹太人对希腊文化艳羡不已,但是安条克四世对犹太教的无情摧残,还是促使人们团结一致。强制犹太人接受希腊文化的政令由耶路撒冷向周边的乡村地区推进,引发保守派犹太人一系列的强烈反抗。公元前167年,在距离耶路撒冷西北十七英里一个叫莫丁(Modiʿim)的小镇,老祭司马提亚(Mattathias)终于忍无可忍,痛打了一个祭拜新神宙斯的犹太背教者,之后又杀死了站在一旁发号施令的国王的军官。安条克四世不可避免地要对他们进行暴力性报复。老祭司决定率领五个儿子揭竿造反。马提亚所在的哈斯蒙尼家族(Hasmonean),是当地最显赫的豪门望族。他们号召犹太人反对叙利亚人的暴政,决心为捍卫自己的宗教信仰,为争取民族的自由而战斗。很快,众多虔诚的教徒聚集在他们麾下,起义队伍迅速壮大起来。

       大多数犹太战士都是信仰虔诚、严守戒律的教徒。在战斗初期,他们拒绝在安息日(Sabbath) 开战。于是,前来镇压的军队便利用犹太人的这一特点,在安息日向义军发动袭击。然而,面对敌人的进攻,义军战士不仅不还击,甚至连藏身之地也不加掩盖,导致在一次战斗中一千多人丧生,其中包括许多妇女和儿童。如此惨重的损失迫使马提亚决定,以后即使在安息日遇到敌人进攻,也将予以坚决的反击。正是由于这个决定,哈斯蒙尼家族后来受到虔诚信徒们的指责,认为他们在礼仪上违背了摩西戒律,是“令人唾弃的希腊人”。  

米歇尔·弗朗索瓦·丹德·巴顿(Michel-François Dandré-Bardon, 1700–1785):Anthiochus IV Epiphanies Orders the Massacre of the Maccabees, after 1725, 布面油画,83 x 111cm, 第戎美术博物馆 (Musée des Beaux-Arts de Dijon)

       公元前166年,年老体衰的马提亚去世后,三儿子犹大(Judas Maccabeus)获得对整个队伍的控制权,他英勇善战,人们称他作“马加比”(Maccabee,希伯来语意为“锤子”)即“锤子犹大”。

       犹大和他的追随者都是本地人,他们熟悉环境,在旷野里与敌人展开游击战。起义军袭击村镇,推翻异教的祭坛,杀死那些希腊化的犹太人,并继续给孩子实施割礼。安条克四世立即派兵镇压,但起义军采用机动灵活的战术,多次将遇到的小股政府军打败。

       公元前164年,安条克四世被迫宣布废止对犹太人的种种限制。此时,在经过一系列艰苦的战斗之后,起义军开始反攻,他们很快收复了耶路撒冷城。进城后,犹太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洁净圣殿,重新供奉耶和华神。传说,当时点燃圣殿的纯净灯油已经不多了,估计只能够燃烧一天。但后来奇迹发生了,这一小桶灯油居然烧了整整八天。如今冬季的光明节(Hanukkah,也称灯节、净殿节)就是为纪念此事设置的。每逢此节期,犹太社区的灯烛要燃亮八天。

       在众多犹太人趋同希腊化的形势下,马加比家族的英勇反抗,挽救犹太教于濒临覆灭的命运,是犹太历史上一件举足轻重的决定性事件。


哈斯蒙尼王朝

       起义胜利后,马提亚的后代建立了新的独立的犹太人王国,也命名“以色列”。但史学家习惯称之为“哈斯蒙尼王朝”(Hasmonean Dynasty,前164-前37)。 这是一个集神权和政权为一体的王国,先知以西结所竭力宣扬的那种神权政体在这里得到了实现。

       公元前164年,安条克四世去世。塞琉古王国的摄政王吕西亚(Lysias)率军南下,攻打耶路撒冷。但因国内发生动乱,只得无功而返。临走之前,吕西亚允许犹太人恢复在圣殿的供奉,但要求拆除在耶路撒冷的军事工事,同时罢免米奈劳斯的大祭司职务,另立阿基穆斯(Alcimus)为大祭司。新的大祭司也是希腊化的犹太人,因此遭到哈斯蒙尼家族的反对。于是,马加比继续带领民众反抗,发起一连串带有宗教和政治目的的战斗,并开始将边缘地带的犹太人集中到耶路撒冷附近,使自己的力量更加壮大。

       犹大的新军事行动,激起大祭司和希腊化犹太人的反对,他们联合起来,向叙利亚的塞琉古统治者求助。公元前161年,犹大在与叙利亚人的战斗中牺牲。犹大死后,其弟约拿单(Jonathan Maccabeus, 前160-前143)继承他的职位。约拿单虽然没有犹大的军事才能,但外交手腕十分灵活。当自称是安条克四世之子的篡位者亚历山大-巴拉斯(Alexander Balas,前150-前145)夺得叙利亚王位后,已身为大祭司的约拿单顺利获得犹大总督的头衔,并被允许保留一支军队。犹太人得以再次摆脱外部统治,保持犹大地的暂时平和。

       公元前143年,约拿单被叙利亚将军特里弗(Tryphon)暗杀。马加比五兄弟中的最后一位幸存者西门(Simon Maccabeus,前143-前134)即刻接替其职。第二年,西门率军攻克了耶路撒冷的战略要塞阿卡拉(Acra)),解放了耶路撒冷城。自此,哈斯蒙尼王朝彻底摆脱塞琉古王朝的控制,成为真正独立的国家。在犹太人的集会上,长老正式宣布西门为国家的统治者、军队统帅和大祭司,大祭司的职位由哈斯蒙尼家族世袭。 

哈斯蒙尼王朝领土扩张

       西门之子约翰.许尔堪一世(John Hyrcanus I,前134-前104)是哈斯蒙尼王朝中在位时间最长的统治者。他开始自称国王,并趁塞琉古王朝衰落之际,不断对外扩张。国家的疆域很快扩展到包括以土买(Idumea)、加利利、外约旦北部的广大地区,并迫使这些地方的所有居民改信犹太教,使犹太教得到了短暂的复兴。由于长期受到希腊化的影响,在许尔堪一世统治期间,犹太教也明确分裂为撒都该(Sadducee)和法利赛(Pharisee) 两大派系,艾塞尼派(Essenes)也开始逐步形成。  

       许尔堪一世之后,犹太派系之间的争斗逐渐升级为王权的争夺和无休止的内战,哈斯蒙尼王国日趋衰落。与此同时,对叙利亚地区觊觎多年的罗马已国力强盛,庞培(Pompey)领导的军队所向披靡。公元前64年,叙利亚沦为罗马共和国的行省,终结了塞琉古王朝的统治。公元前37年,哈斯蒙尼王朝也随着末帝被罗马将军马克.安东尼(Mark Antony)擒杀而告终,犹太人由此进入罗马人的统治之中。

哈斯蒙尼家族

注:

1,以上内容来自《犹太人:历史和文化》/吴德玉 / 时事出版社,已征得作者本人同意摘编上传。

2,文中图片来自网络公开资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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