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致癌？农大教授：没必要制造黄曲霉毒素恐慌

近日，科普杂志《科学世界》发表一篇名为《喝茶能防癌还是致癌？》的文章，该文的一些观点引发学界驳斥。而其中大众最关心的莫过于“普洱茶生产过程中是否有黄曲霉素的产生”、“喝普洱茶是否会致癌”这两个问题。凤凰健康就就此事采访了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朱毅。

资料图（供图/视觉中国）

凤凰健康：“喝茶致癌”近几年来争议一直不断，我们了解的是，饮用泡茶温度超过70度以上的茶，易增加食管癌的患癌几率，但茶叶本身是否存在致癌性？

朱毅：“喝茶致癌”是耸人听闻的噱头，是不科学的。如果按照这个逻辑，不少食物都可以套用这个句式，吃花生油致癌，吃大米致癌，吃玉米致癌……普洱茶本身内部不会产生黄曲霉毒素，生产和贮运过程遵守良好生产规范，就不会发生黄曲霉毒素的外源性沾染。普洱茶终产品的品质控制是关键。

凤凰健康：《喝茶能防癌还是致癌？》文章中提及，因为通过喝茶摄入的多酚类物质含量比较低，因此，人喝茶防癌效果不像体外实验和动物实验明显，所以不建议喝茶防癌。喝茶是否防癌？茶叶中哪些成分是可以防癌？

朱毅：喝茶致癌的说法哗众取宠，喝茶防癌的说法也不能过度夸大。目前科学研究发现茶叶中的茶多酚是具有防癌作用的功能活性成分，主要缘于其抗氧化活性,加之在一定条件下，观察到其具有抑制亚硝化反应,诱导细胞凋亡和细胞周期停滞,以及阻断有丝分裂信号传导和核内癌基因表达的积极作用。目前细胞层面、动物医学和流行病学的研究普遍认为，茶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在不同环节拮抗致癌因子对人体的伤害。

茶叶是最大众化的一种饮料，不必将茶打上防癌标签请上神坛，但可以肯定的是喝茶肯定要比糖饮料更利于身体健康。

凤凰健康：《喝茶能防癌还是致癌？》文中还提及，普洱茶由于是后发酵茶，容易在发酵、存储的条件下，滋长各种霉菌，普洱茶虽然不溶于水，但在冲泡中会因为细胞脱落等各种原因导致黄曲霉素进入茶汤喝进体内，即便是每次泡茶含量不超过10g，但日积月累同样会积少成多。年代久远的普洱茶黄曲霉素污染更高。而黄曲霉毒素是具有致癌性的。那么，普洱茶致癌可信么？

朱毅：打个比方，洋快餐冰块中发现有粪大肠菌，但不能表述成冰块是粪便。和冰块里竟然有粪大肠菌一样，普洱茶黄曲霉毒素的外源性污染，一样源于生产环境洁净度差、工艺流程存在风险点、操作不够规范等，这些都是能够通过改良工艺，提高技术，改善环境，提高生产者素质来避免的。因此，说普洱茶致癌是以偏概全。

首先，只有黄曲霉产毒菌株才能产生黄曲霉毒素，普洱茶发酵过程中，不受外源黄曲霉产毒株污染，是不会有黄曲霉毒素产生的。再则，黄曲霉混入后，普洱茶发酵过程中的优势菌种是黑曲霉，对黄曲霉有竞争性抑制作用，就算生长也很难产生毒素，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普洱茶中蛋白质、淀粉和脂类含量很少，缺少黄曲霉滋生黄曲霉毒素的物质基础。普洱茶样品中检测出来黄曲霉菌，认真溯源追踪，会发现最大的可能是生产和仓储环境恶劣，以及用被污染容器晒茶储茶造成了外源性污染。

从普洱茶致癌说主张者引用的佐证文献看，有的采取的是酶联免疫检测法，这是旧版的黄曲霉毒素B1检测标准GB/T 5009.22-2003，而我国从2017年6月23日开始实行新版GB 5009.22-2016检测标准。新版中不推荐使用酶联免疫检测法,原因在于茶叶中的茶多酚对抗原抗体反应有着严重的干扰，容易导致茶叶中黄曲霉毒素假阳性。

还有的文献，研究目的是想获得一种好的黄曲霉毒素检测方法，在样本选取上，就要抽取最有可能检测出黄曲霉毒素的样品，否则没法对检测手段进行优劣对比。还有的文献选取的样本是极为廉价的，几元钱一斤的普洱茶，这样选取样本出来的检测结果当然有失偏颇，好比选取的都是马桶边生产的冰块一样。

据我所知，深圳市计量质量检测研究院食品检测所长期致力于食品安全检测，每年检测黄曲霉毒素的样品就有约1.5万批次，早在2008年，就承担了国家质检总局《食品及原料中真菌毒素检测方法研究》科技项目，对茶叶中的真菌毒素进行了摸底调查，并未发现茶叶存在真菌毒素污染风险。在之后每年的国家风险监测和客户委托检验中也并未发现茶叶中检出黄曲霉毒素B1。另外，还有很多文献都没有检测出普洱茶中含有黄曲霉素。从文献层面分析，普洱茶中的黄曲霉毒素污染一点不可怕。黄曲霉毒素不是水溶性的，我们喝茶水，不是吃茶粉，溶解出来约50%的黄曲霉毒素，这样看来，我们从可能被污染的黄曲霉素中摄取的黄曲霉毒素的风险就更低了。通俗地说，敢吃米饭馒头，就敢喝普洱茶。可能再打个比方，公众会更安心，瓜子、花生、开心果等等，跟普洱茶一样，不是米面这样的生活必需品，但是有人喜欢，总体上对健康也有好处，而其中含有黄曲霉毒素的可能与量，都比普洱茶要高得多，这些可以吃，守规矩的普洱茶也一样不用担心。

消费者通过普洱茶致癌的沸沸扬扬，就能懂得一个道理，致癌物质确实不存在安全剂量，但存在可接受剂量，这就是一个尽可能低，又能够合理实现，还能保护消费者食用安全的限量。

我一贯主张，把真相告知公众，天塌不下来，公众是有判断力的，不会被危言耸听吓住，也不会惊弓之鸟被自己吓住。在收益和风险之间做一个权衡，来选择是否继续喝普洱茶。这就和愿不愿选择飞机出行，是一个道理。

凤凰健康：我们购买回来的普洱茶该如何存储才能避免黄曲霉素产生？

朱毅：首先，要选购好茶，不要贪图便宜买品质没有保证的茶叶。

其次，装过可能霉变物质的容器不要装普洱茶，必须彻底清洁后才能存放。

第三，选择10摄氏度以下低温环境存储。

第四，避免阳光照射，阴凉地方储存。

第五，选择干燥处存储。

最后，朱毅希望大家能正确、客观地认识喝茶这桩事。喝茶有益，但不必夸大。茶叶的安全需要从种植，加工，流通，仓储等环节，认真重视和落实。这些年普洱茶的天价炒作、夸大疗效都值得反思，安分守己的做安全好茶是安身立命的关键。

朱毅强调，在信任匮乏的眼下，对于普洱茶致癌这种食品安全谣言，公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时间人心惶惶。可见，利用公众焦虑心理来碰瓷、吸引眼球的做法，对食品产业的杀伤力不容小视。这一次的普洱茶致癌事件，不是采信有资质检测机构的信息发布，不考虑文献研究背景和分析实验目的、检测手段，挑选其中的阳性数据来对普洱茶行业进行整体判断，制造致癌恐慌的做法，是没有科学精神的。因此，打着维护公众利益的幌子，制造盲目对立情绪，这样的后果，无论传播平台，还是信息生产者，都应以此为鉴。

专家简介：

朱毅

朱毅，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副教授。